2025年5月
文章的优秀体现在两个方面：听起来不错，观点正确。文章可以有优美流畅的句子，并能对重要的事情得出正确的结论。这两种优秀似乎毫无关联，就像汽车的速度和车身颜色一样。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听起来不错的文章更有可能是正确的。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最令人兴奋的想法：一个看似荒谬却又真实的想法。让我们来检验一下。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我从写作中知道这的确是真的。你不可能同时优化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当你过度追求其中之一时，你最终总是会牺牲另一件。然而，无论我多么努力，我从来不会在听起来最好的句子和最能表达想法的句子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我真的需要，那么在意句子的发音就显得轻率了。但在实践中，感觉并非如此轻率。修改发音不好的句子似乎有助于正确表达想法。[ 1 ]
我所说的“正确”不仅仅是指真实。正确的想法意味着要很好地发展它们——得出最重要的结论，并将每个结论都探讨到恰当的细节。因此，正确的想法不仅仅是说真实的事情，而是说正确的真实的事情。
努力让句子听起来好听怎么能帮你做到这一点呢？答案的线索是我30年前为我的第一本书做排版时注意到的一件事。有时你在排版文本时会遇到运气不佳的情况。例如，你会遇到一个比页面长一行的段落。我不知道普通排版员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但我的做法是重写这个段落，让它短一行。你以为这种随意的限制会让写作变得更糟。但令我惊讶的是，我发现它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我最终总是能得到自己更喜欢的东西。
我不认为这是因为我的写作特别粗心。我觉得如果你随便指着别人写的一段话，告诉他们把它写短一点（或者长一点），他们或许就能写出更好的文章。
这种现象最贴切的比喻，就是你摇晃一个装满不同物体的箱子。摇晃是任意的运动。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们并非为了使任何两个特定的物体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而精心设计。然而，反复的摇晃不可避免地会让物体找到巧妙的自我排列方式。引力不会让它们松散，所以任何改变都必然是朝着好的方向。[ 2 ]
写作也是如此。如果你不得不重写一段不顺畅的文字，你绝对不可能用一种让它变得不真实的方式。你无法忍受，就像重力无法承受物体向上漂浮一样。所以，任何想法上的改变都必须是更好的改变。
只要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听起来好的文章更有可能写得正确，就像摇匀的垃圾桶更容易塞得满满的一样。但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听起来好的文章并非只是一种随机的外力，让文章中的观点更加完美。它实际上能帮助你写出正确的文章。
原因是它使文章更容易阅读。阅读流畅的文章更容易，也更省力。这对作者有什么帮助呢？因为作者是第一位读者。我写文章的时候，阅读的时间比写作的时间多得多。有些部分我会重读50遍甚至100遍，反复思考其中的思想，并像打磨木头一样问自己，有什么地方抓住了重点吗？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对劲吗？文章越容易阅读，就越容易注意到哪些地方抓住了重点。
所以，没错，两种对优秀写作的理解至少在两个方面是相通的。努力让写作听起来好听，既能让你无意识地改正错误，也能帮助你有意识地改正错误；它不仅能撼动思想的藩篱，还能让错误更容易被发现。但既然我们已经消解了一层荒谬，我还是忍不住要再加一层。听起来好听是否不仅仅能帮助你正确理解想法？听起来好听的写作本身就更有可能正确吗？虽然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我认为这也没错。
显然，在单个单词的层面上存在着联系。英语中有很多词的发音与其含义相符，而且往往非常微妙。例如，Glitter（闪闪发光的）。Round（圆形的）。Scrape（刮擦的）。Prim（原始的）。Cavalcade（游行的）。但优美的文字发音更取决于你如何组合词语，而在这个层面上也存在着联系。
文章听起来好听，主要是因为它有良好的节奏。但好文章的节奏并非音乐的节奏，也不是诗歌的韵律。它并非那么有规律。如果那样，文章就不好了，因为好文章的节奏必须与其思想相符，而思想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有时它们很简单，你只需陈述即可。但有时它们更微妙，你需要更长、更复杂的句子来梳理所有含义。
文章是经过整理的思路，就像对话是经过整理的对话一样，思路本身就具有自然的节奏。所以，一篇文章听起来不错，不仅仅是因为它有令人愉悦的节奏，而是因为它有其自然的节奏。这意味着你可以把掌握正确的节奏作为启发式方法，从而获得正确的观点。这不仅仅是原则上的：优秀的作家理所当然地会同时做到这两点。我常常甚至不区分这两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呃，这听起来不对劲；我到底想说什么？[ 3 ]
事实证明，书写的声音更像是飞机的形状，而不是汽车的颜色。正如凯利·约翰逊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看起来好看，它就能飞得很好。
但这仅适用于用于发展思想的写作。如果你以其他方式获得想法，然后将其写下来，那就不适用了——例如，你建造了某个东西，或者做了一个实验，然后写了一篇关于它的论文。在这种情况下，想法往往更多地存在于作品中，而不是写作中，所以即使想法很好，写作也可能很糟糕。教科书和调查问卷中的写作也可能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很糟糕：作者没有发展这些想法，只是描述了别人的想法。只有当你写作是为了发展思想时，这两种“做得好”的含义之间才会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好吧，很多人会想，这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骗子怎么办呢？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写出一些漂亮话，其实完全是假的，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当然是。但这并非没有方法演技。写出美丽而虚假的东西，首先要让自己几乎相信它。所以，就像有人写出美丽而真实的东西一样，你呈现的是一个完美成型的思路。区别在于它与世界的联系点。你所说的，如果某些错误的前提成立，那么它就是真的。如果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一个国家的工作岗位数量是固定的，那么移民真的会抢走我们的工作。
所以，说“听起来更好的写作更有可能是真实的”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听起来更好的写作更有可能是内在一致的。如果作者诚实，内在一致性和真实性就会趋于一致。
但是，虽然我们不能安全地得出结论说优美的写作是真实的，但通常可以安全地得出相反的结论：看起来写得很笨拙的东西通常也会表达出错误的意思。
事实上，两种意义上的优秀写作更像是同一事物的两端。它们之间的联系并非僵硬；优秀写作的优秀之处并非一根杆，而是一条绳，其中贯穿着多重交叠的连接。然而，很难只移动一端而不移动另一端。很难做到正确却听起来不正确。
笔记
[ 1 ] 最接近例外的情况是，你必须回过头去，在已经写好的内容中间插入一个新的观点。这通常会打乱思路，有时甚至会以你永远无法弥补的方式出现。但我认为这个问题的根本根源在于，观点是树状的，而文章是线性的。当你试图把前者塞进后者时，你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困难。坦白说，你能做到这么多，真是令人惊讶。但即便如此，有时你还是不得不求助于尾注。
[ 2 ] 显然，如果你用力摇晃垃圾桶，里面的物品就会变得松散。同样，如果你在写作中施加一些巨大的外部限制，比如交替使用单音节词和双音节词，你的思路就会开始受到影响。
[ 3 ] 奇怪的是，这恰恰发生在写这一段的时候。之前的版本和前一段有几个相同的短语，每次重读的时候，重复的句子都让我很烦。等我烦到想改正的时候，才发现重复的句子反映的是文章底层思路的问题，于是我同时改正了这两个句子。
感谢Jessica Livingston 和 Courtenay Pipkin 阅读本文草稿。